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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評論家 | 東西男女,變裝自拍:森村泰昌與辛蒂•雪曼的M+雙人展


現代人活在矛盾中,社會要你「作自己」又催促你「改變自己」,給你大把成功人士作參照,暗示你「活成那樣就好了」,可又告你「切勿迷失自我」。「自拍」就是在自戀與模仿他人間拉扯。

 

半個世紀前,「自拍鼻祖」森村泰昌和辛蒂•雪曼不約而同將各自身體作為唯一畫布,集演員、化妝師、造型師和攝影師四重身份於一身玩自拍。辛蒂•雪曼是自己唯一的女模特,扮演西方文化中各類女性;森村泰昌層次更複雜,他自己這個唯一男模特,扮演東西兩種文化中男女兩種性別。一東一西、一男一女,2024年,兩位幾乎同齡的「五零後」終在東西融合的香港M+相遇,在變幻妝造中進入自拍的藝術境界,並提出一個尖銳問題:西方男性社會中的白人女性,和被西方「當作女人」的東方男性,究竟誰更「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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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蒂.雪曼 《無題電影劇照 #7》 1978年 銀鹽照片 © 辛蒂.雪曼 圖片由藝術家及豪瑟沃斯提供

 

| 生活模仿:偽裝與表演

 

美國電影《春風秋雨》(Imitation of Life)直譯「生活的模仿」,講述兩對母女相愛相殺:白人女兒「模仿」母親,和母親愛上同一男人;黑人女兒拒絕黑人身份,「模仿」白人。《春風秋雨》是辛蒂•雪曼成名作《無題電影劇照》的靈感之源。

 

「模仿」貫穿辛蒂成長,作為多子女家庭最小的孩子,她生在固化家庭結構中,為引起父母關注,她玩起小孩最愛玩的遊戲:扮演小大人。童年的「模仿」潛伏在創作中,《無題電影劇照》妝造是《春風秋雨》中經典五十年代風格,燙卷翹尾金髮與A字廓形連衣裙,在街頭漫步躊躇,慌張、驚恐、迷離,說不出是什麼電影,又似曾相識。學習繪畫的辛蒂說「比起一筆一畫臨摹別人的作品,相機能直接表達我的想法。」在她的照片中,作為唯一被拍攝對象的自己,究竟是直接表達自我還是臨摹別人,邊界模糊。

 

辛蒂•雪曼1981年的《雜誌插頁》(The Centerfolds)同樣沒有明確角色,任由觀者想像,鏡頭採取色情偷窺視角,有援交少女、短裙蘿莉、家庭主婦、性感女星、喜劇演員和職場女性,看似模仿電影類型角色,又說不出是什麼角色,更像辛蒂的表演。每張照片氣質獨有,乍看甚至認不出是同一人,究竟是模仿偽裝(Imitation)還是真實生活(Life),假亦真時真亦假。

森村泰昌

《一百張M的自拍像 #59

1993至2000年

銀鹽照片

M+,香港

© 森村泰昌

圖片由藝術家、紐約Luhring Augustine及東京一色事務所提供

 

| 東西方自拍中的男女

 

與辛蒂•雪曼同時活躍於上世紀80年代的,是1951年生於日本、同屬「嬰兒潮」的森村泰昌,作為日本「團塊世代」末尾,相比森山大道、荒木經惟、杉本博司、深瀨昌久等人的東方禪意哲學和戰後社會紀實,森村更熱鬧多彩,有都市消費、時尚酷炫和「日潮風」。

 

辛蒂•雪曼處於西方第二波及第三波女權主義時代,主題是兩性中弱勢方的女性,即使是《貴婦肖像》中的政客夫人、沒落貴族、基金贊助人、闊太或中產主婦,也慌忙焦慮。森村泰昌卻面臨更多課題:除性別問題,日本作為當時唯一進入西方俱樂部的東方國家,還存在身份認同問題。森村在《一百張 M 的自拍像》和《雙生之誑》中以男扮女、以東方人扮西方人,也處於辛蒂•雪曼攝影中的女性弱勢處境。這場雙人展的問題是:在西方眼中,「白人女」和「亞裔男」誰更「弱勢」?

 

森村泰昌被稱「妖孽」,他本人扮演的《女影星》、《美術史的女兒》和《日本美術史》呈現典型西方凝視下「女人般的亞洲男人」。這種形象並不陌生,中國京劇和日本歌舞伎都由男伶演繹女人,出現在電影《蝴蝶君》和《霸王別姬》中,森村的扮相與演員尊龍頗相似。他也試圖「男人扮演男人」,在《狂暴諸神的黃昏》中選擇最具男性氣概角色:「赤夢」毛澤東,「遠夢」切·格瓦拉、「宙夢」愛因斯坦和「獨裁者」希特勒,縱使極權人物,在東亞男性扮演下也是似假非真的可凝視對象,猶如阪本龍一《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和杜拉斯《情人》中的東亞男性角色。

森村泰昌

《雙生之誑(舞者三)》

1988年

彩色照片

藝術家自藏

© 森村泰昌

圖片由藝術家及東京一色事務所提供


辛蒂.雪曼

《無題電影劇照 #7

1978年

銀鹽照片

© 辛蒂.雪曼

圖片由藝術家及豪瑟沃斯提供


| 問題,還是答案?

 

在商業化方面,辛蒂•雪曼顯然佔據天然優勢,作為美國白人女性攝影師,正趕上攝影作為天價藝術品打入拍賣行的黃金時代。她的《無題96號》2011年在佳士得拍出389萬美元,是迄今世界第二貴攝影藏品,是與古爾斯基、史泰欽同列的最具價值藝術家。她為《芭莎》、香奈兒、路易威登、Comme des Garcon和MAC等大牌拍廣告,與為歐洲王室拍肖像照的安妮·萊博維茨(Annie Leibovitz)一樣是全球最貴女性攝影師。她與大衛•林奇電影的非夢非現實的意向鏡頭相通,上至貴婦下至小丑,沒有明確形象指向性,把想像空間交給觀者,她不回答問題,只提出問題,女性是中心。

 

作為少數進入世界主流攝影藝術界的東方人,森村是日系攝影一員,但不像「日本第一貴」的杉本博司般長期駐美國,森村雖涉及東西議題,但從日本本土的視角出發,也幾乎不講英文。既有跨性別和酷兒文化的縱向性別議題,也有社會歷史橫向議題。2024年4月在東京ShugoArts畫廊的新展《快樂的五重人格》呈現卡夫卡、米羅、魯迅肖像,他說「傾向設定明確主題,並為這些主題提供明確答案。擁有問題意識非常重要,但擁有明確答案同樣重要。」


撰文 | 勞拉申 圖片 | M+

 森村泰昌與辛蒂•雪曼:變裝化身

時間 | 2024年12月14日-2025年5月5日

地點 | 香港M+博物館包陪麗、渡伸一郎展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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