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何時能成為「藝術」？世界曾給人類一個諷刺答案：當創作者離世時。莫迪裏阿尼、梵谷、常玉在世時默默無聞，一旦離世，作品就成了「唯一」和「不可再生」。天才封筆既是人類損失，又是資本福音，作品因稀缺而價值連城，成了藝術。然而，人工智慧（AI）正在打破舊範式，讓天才作品「可再生」、「可生成」。在澳門媽閣塘，藝術家蔡國強正在舉辦他的AI模型 「cAI™」的全球首次個展《cAI™️：靈魂掃描》。走進展覽現場，我好奇的是，蔡國強如何讓cAI™既能「模擬」他，又能避免與他太相似；既能「生成」他的作品，又比不上他的親力親為？
✍️ 加入我們「大評論家計畫」，詳情：https://www.artmap.xyz/main-page-junior-art-reviewer
| 一個「超級蔡國強」 的誕生
《占卜師cAI™》是個融入十餘種多國算命資訊系統的程式，它的形象是一隻黑貓，被一雙機械手臂操控。你只需在特定區域寫上生辰並默念求問，黑貓就會占卜並給你一張或吉或凶的「簽文」。
我不禁想起去年看的美劇《萬神殿》。這部根據美籍華裔小說家劉宇昆科幻小說集《愛的演算法》改編的科幻動畫，探討了上載智能（Uploaded Intelligence），將人類大腦神經元信號上傳網路，形成新生命形式，製作出「電子版喬布斯」，讓肉身消逝的喬布斯（Steve Jobs）「永生」，但又不同於喬布斯。cAI™就是「電子版蔡國強」，這個2017年由蔡國強團隊研發的程式，其分身火藥畫家 cAI™、煙花大師cAI™和占卜師cAI™，分明是蔡國強自己：用火藥作畫，用焰火爆破，有濃厚民間信仰。
cAI™雖智慧，原理卻很簡單：如同兒時背課文。死記硬背被大量學校當作有效學習方式，反復背誦課文，形成記憶，不知不覺思維與課文越來越像，從無知者變成滿口金句的大師。cAI™的機器學習從蔡國強數十年哲學與方法論出發，冪指數深度學習蔡國強的創作、著述、影像與檔案資料，形成「超級蔡國強」。它還模擬蔡國強敬仰的古今人物，包含愛因斯坦、尼采、托勒密、詩人威俄、狂人賽開克、雙相情感障礙斯多姆，打造十餘個不同人格，避免單一蔡國強人格，形成集各方大師於一身的「萬神殿」：去年完成《海市蜃樓》；今年創作巴黎奧運會方案、洛杉磯紀念體育場煙花，及上海博物館卡地亞展覽視覺效果。
| 新型爆炸：從火藥到AI
「當你還沒有走很遠的時候，更容易去沒去過的地方。但如果你已經走了很遠，就很難再邁出一步了，那你該如何挑戰自己呢？」2016年Netflix製作的紀錄片《天梯：蔡國強的藝術》中，藝術家如是思考。蔡國強是個突破自我的藝術家，他為外星人做計畫，也想用藝術做核試驗，如今，他迎來了「新型爆炸」。
在資訊技術與網路的巨大裹挾下，熱門話題「藝術與科學」總與AI結合，似乎沒點AI就不夠有科技含量。但蔡國強過去從事的火藥，本身就是古代四大發明之一，集合力學、化學、材料學、工程學等，是高度科技的藝術。
一千年前，中國人研究火藥的目的，是為了長生不老，因為會爆炸才取名「火的藥」。儘管宗旨是追求永恆，火藥爆破卻稍縱即逝。煙花絢爛，被用在短暫的歡愉享樂上，「瞬間即永恆」的矛盾性正是蔡國強的藝術魅力。與火藥一樣，人工智慧是另一種對「永生」的追求，因人類記憶有限，所以要將大量資訊保存置入無限儲存的程式中，反而造成「資訊爆炸」乃至反噬。
| 矛盾的爆裂：智能與神明
在今年出版的新書《智人之上》中，尤瓦爾•赫拉利回溯了歌德寓言《魔法師學徒》：一個企圖偷懶而利用魔法掃帚打水的學徒，反而因魔力過大的掃帚而引來洪水。赫拉利以此警惕人類「天真的資訊觀」，質疑巨大的資訊究竟是帶來真理，還是引發災難。對人工智慧，蔡國強不是盲目跟風，他敬重AI的威力。
在經歷三次失敗和21年等待後，蔡國強「不可能」的《天梯》於2015年在家鄉福建泉州海邊漁村完成，不遠處是閩南民間廟宇，祈福拜神後，蔡國強在倒數中迎來直入雲霄的天梯。這次，他依然選擇面朝大海的澳門海事工房，緊挨香火甚旺的媽祖閣，仿佛回到童年漁村。科技與宗教互相倚靠，越是技術發達，越要敬畏神明，避免因科技而膨脹自我。「科技不僅是工具，是讓我們在精神哲學上思考人類與神的問題，關於看不見的世界的問題」，蔡國強說。
儘管潛心培養AI，蔡國強也承認cAI™的創作還未成熟，比不上自己親手創作的作品。當下，AI已取代大量人類工作，程式員、金融分析師、律師、作家，各行各業都有人因AI失業。創意與知識產權是藝術家最後的堡壘，如果cAI™被培養到能100%模擬蔡國強甚至超越他，恐怕不是科技的狂喜，而是藝術的恐懼。這種悖論是困擾世界的科技倫理，不是藝術可以解決，但呈現矛盾體與爆裂性，正是蔡國強的精髓。
撰文 | ASY、勞拉申
圖片 | 美高梅MGM
美高梅主辦蔡國強AI模型 cAI™全球首次個展《cAI™️：靈魂掃描》
時間 | 2024年11月23日-2025年6月1日
地點 | 澳門媽閣塘片區的海事工房1號
#藝術地圖 #artmap_artplus#美高梅MGM #蔡國強 #AI
——— 探索更多藝術地圖 ———
@artmap_artplus
@artplus_plus
@ampost_artmap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