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澳門藝術家黃穎祥和策展人常嬋合作構思而成的「佐貝伊德之上」展覽，現於第60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澳門館展出。展覽靈感來源於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的小說《看不見的城市》，而「佐貝伊德」是書中一個虛構的城市，是一群來自不同國度的男人們在夢的驅使之下所建立的欲望之城。啓發自小説中的城市設定，藝術家創造了一個怪異而詩意的平行空間。
未成為獨立策展人之前，畢業於倫敦國王大學藝術與文化管理碩士，生活居住於澳門與倫敦，並在銀行業及藝術教育行業有過多年工作經驗。常嬋的個人經歷豐富了她對藝術的解譯，尤其特別關注在當代新自由主義主導的商業社會下日益普遍的人類的精神和存在性危機。她試圖以策展作為一種介入和發問的方式，並探討藝術作為一種療癒方式的可能。在與《a.m.post》的訪問中，她回顧了與黃穎祥的合作經歷，對於雙年展所探討的「外人」概念的所思所想，以及站在國際舞臺反思藝術世界與當下現實關係的階段性成果。
| 外來和本地身份的交織
2021年，常嬋在黃穎祥一個澳門的個展「蠻邦_Somewhere Still Wild」上，結識了這位生於澳門、也曾到英國倫敦留學的藝術家。「黃的作品體現出强烈的個人風格和在矛盾中探索的生命力，透過聲音、材質，塑造展覽空間感和重力的平衡，」她形容道。知道黃穎祥剛在2020年於澳門後牛房實驗場展覽「從下降上 Above The Descending（2020）」，藝術家以細膩的方式探討矛盾的感官效果，作品充滿讓人閱讀的豐富空間，獲得極大的好評。2021年「蠻邦」個展，作品一直延續到2024年威尼斯雙年展澳門展區的「佐貝伊德之上」展覽中的其中一個系列《徘徊於蠻邦_Wandering in Wilderness》。
2023年6月，第60届威尼斯雙年展的策展人阿德里亞諾・佩德羅薩(Adriano Pedrosa) 公佈今届大會主題為「處處是外人」，重點關注流亡者、難民、移民、原住民和酷兒等邊緣群體。據常嬋憶述，根據雙年展的主題，她和黃穎祥用了短短兩星期的時間，構思了是次澳門館的展覽主題「佐貝伊德之上」，藝術家黃穎祥就提出《看不見的城市》這本作品，以「佐貝伊德」這個城市嘗試閱讀澳門。
| 似遠還近的慾望之城
《看不見的城市》是一本意大利魔幻主義文學作品，以獨特結構的方式道出了55個城市的敘述，講述的是蒙古忽必烈和意大利旅人馬可波羅相遇的虛構故事。關於佐貝伊德這個城市，講述的是不同國家的男人們做了同一個夢，夢見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追逐一位赤裸身體的女子。失敗後醒來，他們從各自的國家出發沿着夢中的路徑。前行試圖發現該女士的足跡，卻沒有發現。雖然是一個短短一頁的章節，在二人的策展主論中，故事背景卻佔了很大的篇幅。
「佐貝伊德之上是一個虛構和現實共存沒有明確邊界的地方，呼應了威尼斯雙年展『處處是外人』的大會主題，當中也涉及殖民、移民、外國人等議題。」常嬋多次提及「欲望」這個概念，它與現實中的澳門的地標大雜燴、遊客滿溢等的面貌相似。不只是澳門，居住於與澳門類似的「旅遊城市」人們相信也會產生共鳴。「原居民和外人既有界限又難以分別，每個都屬於，卻不屬於這裏。佐貝伊德的描述，和許多在殖民和全球化建立起來的城市是一樣，是一個慾望之城。」常嬋說。
| 看和被看的展覽體驗
澳門館的現場景觀分為兩個場景，第一個是充滿了「虛構的世界」，一個怪異的「平形空間」，這像是人類居住的城市，圍繞的是現代化的建築物。虛構世界裡的城市遺址，觀眾可以看到一群變異的食草動物，暗示着文明與變異之間的緊密聯繫。在黃穎祥2021年於澳門東方基金會畫廊舉行的「蠻邦_Somewhere Still Wild」展覽中，企圖於城市中追求可以提供寧靜經驗的淨土，動物雕塑是食草動物雕塑的原形，也是人類的變種。
延續著其論述，威尼斯場館裡設有攝像鏡頭，如四處觀察記錄這個虛構城市的每一個細節，使進入展廳的觀眾成為被觀看的一部份畫面，意味著參與演出形對變異物種的真實鏡面，觀眾於虛構與真實之間成為進化、變種食草動物的真實行走雕塑。觀眾觀看鏡頭畫面中的自己成為這個作品不可劃分的一部份，「什麼是外人」、「誰是外人」，連帶著藝術家本人也成為了這個虛構世界中的異鄉人。
| 登上國際舞台帶來的藝術衝擊
在準備威尼斯雙年展時，常嬋感覺到全球息息相關的藝術觀：「威尼斯雙年展作為當代藝術最重要的全球性展覽之一，從來也不能獨立於當下的世界而存在。譬如紅海局勢影響到我們參展作品的船運安排；雙年展開幕期間到處可見的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議活動以及大門緊閉的以色列館⋯⋯雙年展從一百多年前開始，逐步變成全球化的一個縮影，而在這個縮影中，我也感受到當下世界的動盪不安。」
籌備展覽期間，天氣還給他們帶來一場意外。「在臨近開幕時有一日突然狂風大作，將我們已安裝在戶外的一塊幕布吹到損壞。後來得知，同一日世界各地都出現了極端天氣，譬如杜拜一天下了一整年的雨，沙漠變汪洋。這種氣候的變化也進一步加劇了不安的感受。」她試圖以策展手法，作為一種發問的方式，以藝術探討人的內心，及社會療癒的方式。
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絕對不只是一個「外來」的經歷，常嬋感受道：「雙年展是藝術世界的奧林匹克，卻不是一個競技活動分金銀銅的比賽；它更多是像一個大型的舞台，讓大家展示自己拿手的作品，建立交流，觀眾比預期想像中得多。」經過這次的經驗，她也似乎感受極大的衝擊。回到澳門後，她更想要加強策展人對藝術的影響力，想實踐在地性強的藝術項目，並在文化交流項目作出更大的貢獻；透過藝術，探討在社會發展當下，藝術世界和當下現實的聯繫。
採訪 | 樊婉貞 撰文 | 胡敏慧 編輯 | 麥子˙樊婉貞
圖片 | 澳門藝術博物館提供
義大利威尼斯視藝雙年展
日期 | 2024年4月20日至11月24日
地點 | 威尼斯Giardini與Arsenale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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