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裡的『書』：韓國現當代書藝展」，以戰後韓國書法藝術為題，脈絡縱貫古今，如有穿行於千年之中興替消長，這裡沒有獺祭橫陳的解答，只有更多的索求與叩問，沒有確切的彼岸，只在等待這個時代的回聲。桃園市立美術館（以下簡稱桃美館）轄下分館之橫山書法藝術館（以下簡稱書藝館）與韓國國立現代美術館於2024年7月6日起至10月21日聯手推出「美術館裡的『書』，首次於臺灣完整呈現韓國二十世紀以來重要書藝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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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膺顯〈廣開土大王碑臨書〉
| 從脈絡來看當代展覽
「書藝」作為當代展覽，沒有落於新瓶裝舊酒的定勢窠臼之中，以黑盒子空間作為展場設計，原被大量應用在錄像作品、劇場藝術、表演藝術的黑盒子空間，因為本身黑牆不反射光線的特性，比較起白盒子空間更為虛空、不存在（白盒子主張的是無味與疏離），暨如同開篇所說的無有回音，而在橫山書法藝術館的展覽，將黑盒子空間最「虛空不存」的部分呈現無遺，讓原本局限於平面維度書畫水墨作品，藉由著與光、與空間的互文，如同大型雕塑一般，黑牆黑地有著外太空的效果，讓書藝展多了一些幻覺空間的潑性，也讓作品帶有幽玄陰翳之美。如作品—金膺顯〈廣開土大王碑臨書〉，設計以四立面結構展示，再現碑銘，作品高度直逼樑頂，以觀看的角度來看這樣的陳設並不正確，但以場域介入的角度來看，這可是相當地有效且精準。
書藝之根本無非是對於高古的追求，對於脈絡的「求是、在場」，展覽系統規劃四大展區：「書如其人：韓國近現代第一代書法家」、「再談書藝：現代書法的實驗與突破」、「以書繪畫 以畫寫書」、「融入設計 擁抱日常」。在展區「書如其人：韓國近現代第一代書法家」展示了韓國書藝的經典作品(拓本)，見證了韓國書法(藝)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源起與流變，以漢字為主的傳統書寫逐漸融合韓文字母（訓民正音），隨著「在地敘事」的嵌入，韓國書寫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命題。作品 孫在馨〈李忠武公碧波津戰捷碑拓本〉，以兩種文字併寫而成，諺文的「O」在漢字書寫當中並無對應的筆法，於此而言該作相當具有「沿革之革」，而「書藝」一詞也正是來自於孫在馨的命名與提倡。
「再談書藝」、「以書繪畫」列展韓國現當代 (二、三代) 書藝家，基於傳統書寫的脈絡上，作出現代藝術之敘事，並且達成「從書到藝」轉化，即大程度地削弱文字的識讀性，正如現當代藝術的流變動勢，讓其形式大於功能，而這個「藝化」的過程使韓國書藝從讀的文字，轉變為觀賞的文字。
文字之形與意之間的跨接無疑是草書，然而國人對草書並不陌生，策展人的展品選介是至關重要的，擇以權昌倫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為本展之中立面高度最大者，其尺幅遠遠超過觀眾一目之內的視野範圍，迫使觀看距離延長，但因為試讀的困難又想近前觀看細節，而這種推拉可以視作直接且強烈地與觀眾產生對話。
(左)_權昌倫〈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右)孫在馨_〈李忠武公碧波津戰捷碑拓本〉
| 從作品來看脈絡
書畫水墨幾乎成為東方藝術之代名詞，展覽以書畫同源為立基，單也因如此，源自於文字比起任何形式的創作都更接近「日常語言」，我們或許可以數日數年不看畫、不繪畫，但我們卻無法不認字、不寫字（打字），比起任何書寫形式文字都更像是一種工具，具有相當強大的觀看機械性（擁有程序、歷史、文化等固有特性），故說純粹（或說傳統）的文字書寫落於近乎無法逃離語言詮釋桎梏中，「書藝」卻是當代之中有效成立的形式。
書藝展雖然對脈絡有著很大程度的借鑑與依存，但卻未有依賴，也並非是一種改良（改良的本質就是優化與裝飾），而是把脈絡作為佐證，之於歷史來說書藝展因此達成了「在場」，這也讓書藝展從語言枷鎖之中解放出來，而更加自由；它可以是造字造形，也可以是什麼都不說明的「空敘事」，而且因為其龐大的脈絡，觀眾在參與的過程之中會自動進行詮釋，下意識地主動歸化（別於異化），也因為書藝本身擁有強大沈重的文本性，在閱讀上不至於發散。我們舉一個例子來說：「我們在看繪畫時，會不斷想像著畫中物件『象徵什麼？』、『還能是什麼？』，但我們看書法時多半是想的是『這個字是什麼』」，而且觀眾對於書畫水墨的觀看會先入為主的套入語意學（semantical）的詮釋方法，始終相信著這個符號言之有物。
然而正是因為書藝作品的獨特調性，讓它可以立於「作品詮釋的不敗之地」，這也是為什麼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出現了難以閱讀的「草書」的原因，因為審美延遲（或說閱讀理解的困難）造就非正體書寫的書畫，有著詩歌語言的特質（相異於日常語言）；然而即便是草書的最終解答也是文字。
文 | 李宗憲
圖 | 橫山書法藝術館
美術館裡的「書」：韓國現當代書藝展
展期：2024 年 7 月 6 日至 2024 年 10 月 21 日
地點：橫山書法藝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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