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十一月的上海，我體會到別有趣味的「擁擠」，不是媒體口中的「藝術熱浪」，而是時間與活動的對沖。往西走，是熟悉的青浦區國家會展中心和正在進行的第七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進博會）；往東的靜安寺，是正在進行的第十二屆021當代藝博會；往南的徐匯區，是第十一屆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幾個大型展會同時舉辦，我必須在城市東、西、南的拉扯中做出抉擇。我的時間不多，因為展會一結束，就是一年一度「雙十一」電商促銷，限時打折只有一天，我必須倒數時間，在與時空的博弈中獲得「收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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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貿+藝術+消費=上海特色公式
不禁想起三年前的現在。上次十一月來上海，還是三年前參加進博會。那次時間更寬裕，完成進博會後，我還在接下來一周的藝術周中看藝術，但更多時間有限的商務人士，進博會一結束就立即離滬。今年，各主辦方似乎注意到進博會商務人士的局促時間，並領悟到該如何升級商務方案，即將所有活動全部填入同一時間，再疊加中國特色「雙十一」大促銷，形成經貿+藝術+消費的上海特色公式，以局促的活動日程，博取一個更大的潛在藝術消費群體——為進博會而來的國際航班VIP人士。
在我提筆寫作時，持續一周的上海藝術周已落下帷幕。媒體稱這場藝術周為「調頻至上海時間」、「藝術熱浪」和「卷」，在11月5-10日的手機雲端上，虛擬歡愉中充斥著誇張語言：「瘋狂」、「恒者恒強」、「頂級尖貨」、「相信上海」。如果單看藝術而不考慮它背後地敘事和版圖時，藝術只是漫天銷售數字和視覺快感罷了，可銷售數字究竟是什麼意思？視覺快感從何而來？我更願作個局外人，在熱潮結束後，旁觀煙火餘燼和奇觀背後的更大立意。
| 藝術是外商投資中國的新沃土
相比創立於2013-2014年的藝博會，進博會更為晚近。這個中國商務部和上海市政府年度重點項目，從2018年起至今是第七屆。作為世界上第一個以進口為主題的國家級展會，進博會是清一色世界級品牌，沒有本土產品，打破外界對「中國製造」外銷的刻板印象，塑造中國市場經濟持續開放和外商投資樂土的新形象。
藝術博覽會看似與進博會並無關係，其實越來越不可分割。看過進博會的先進製造、高科技、新能源汽車和農業「硬經濟」後，參觀者也想在夜晚和週末看看藝術「軟文化」，上海藝術周就填補了這個需求。專門前來的大收藏家畢竟少數，進博會裏的「全球飛商務人士」的購買力亦不可小覷，畢竟同城同時舉辦兩大藝博會的情況，在全球藝術界也屬罕見，總計共295家畫廊參加藝博交易，覆蓋20-23個國家地區，滿足各種價位和文化品位的買家需求。
進博會的「消費品」板塊也與藝術周交融。三年前，我在進博會注意到，迪奧、巴寶莉等奢侈品牌在進博會雖有展位，但進博會時間過於短促，參觀門檻又非常高，大部分消費者拿不到進博會門票，進入許可很嚴，採購商又以大宗貿易為主，致使這些品牌的消費者難以在進博會場域仲介殼到品牌。
所以今年，原屬進博會的外國消費品，找到一條「新航道」，即與上海藝術周深度合作：Dior攜手021藝博會製作限量藝術手袋；Louis Vuitton是西岸藝博會首席合作夥伴；Chanel和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合作高定服裝展覽《時尚宣言：嘉伯麗爾•香奈兒》；Cartier與上海博物館合作珠寶典藏展覽《滿庭芳菲：卡地亞的藝術魔力》；鞋履品牌Christian Louboutin（路鉑廷）與藝術家徐震合作大型裝置《永生（派特農神廟，高跟鞋）》；保時捷推出中國青年藝術家雙年評選，此外還有CASETiFY、CHARMAINE等品牌通過藝博會營銷。外國大牌與中國藝術體系的融合，都在傳達一個訊息：中國市場繼續保持高度對外開放，中國仍對外商投資極具吸引力。
| 進博會與藝術周聯動的全能貿易生態鏈
今年的第七屆進博會，還開闢了2500平方米「文物藝術品」專區，包括拍賣行蘇富比、富藝斯、珠寶品牌Vmuse等12家展商，及常青畫廊、GlocalArtProjectSA、香港東方拍賣等畫廊。與此同時，佳士得也於11月7日在上海舉行20-21世紀晚間拍賣，28件藝術品，成交總額人民幣1.5億。
上海市政府也注意到藝術國際交易對拉動經濟增長和貿易進出口的驅動力，2019年發起上海國際藝術品交易周（ART SHANGHAI），以「全球藝場•藝術上海」為主題,與2018年發起的進博會幾乎同步，把藝術交易作為進博會在國家會展中心場域外的延伸，將整個城市作為藝術品國際交易的商場。除了旗艦型的ART021藝博會和西岸藝博會，還有青年藝術博覽會、一條線上藝術與設計博覽會、上海國際藝術書展等3個藝術類博覽會，加上進博會中的文物板塊，讓展會、拍賣、畫廊、博物館、展覽、文物和藝術品一應俱全，形成上海經貿全體系。
上海藝術季的立意，已不局限在帶動旅遊觀光業，而是拉動中國進出口貿易、高度對外開放、吸引外商投資並拉動內需消費等這些更大的國家級課題。與這種頂層設計相比，藝博會究竟交易多少數據、哪個藝術家的哪件作品又賣出多少天價，或許已不再重要。在當前下行的經濟大局下，「天價不再」已是藝術界既定事實，雞蛋中挑骨頭式地試圖從上海藝術周挖出交易神話，已沒有太多意義，比起傳奇藏家的揮手一筆，藝術根本上還是依賴宏觀經濟和社會整體發展。從這個角度看，上海藝術周的立意是更高遠的。
藝術周最後一天，我在趕場式完成各處打卡後，也清空了「雙十一」購物車，為「最大化獲得感」而小小興奮，可再一想，趕上最大化收益又如何？藝術周的同時，大洋彼岸還有另一場大型趕場，特朗普11月6日又勝選了，中美貿易戰還會不會再來，十一月的上海，似乎正在對彼岸喊話：就讓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吧。
撰文 | 勞拉申
圖片 | 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 ART021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 等
第十二屆ART021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
展期 | 2024年11月7日-10日地點 | 上海展覽中心
第十一屆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
展期 | 2024年11月8日-10日地點 | 上海西岸藝術中心A、B館
第七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
展期 | 2024年11月5日-10日
地點 | 國家會展中心（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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